第二百四十五章 彼时青葱(上)_离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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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五章 彼时青葱(上)

  十年前的离落是怎样的?

  若是在喜欢她的同伴眼中,她便是朝气,温暖,无法无天,实力颇强。

  而若是在安母看来,则是闹腾,虚伪,咋咋呼呼,实力颇强。

  是啊,谁也无法掩盖,她十五六岁,却已是四阶实力的事实。

  也正因为这点,喜欢她的人更喜欢她,而讨厌她的人也会因此有几分宽厚和忍耐。

  可他从来就知道,她压根就不是表面这模样。

  她根本就是一个幼稚,薄凉,爱捉弄人的刻薄鬼!

  自从在阮家相识,他似乎就摆脱不了她,无论是掘地洞,还是除小妖,她总是会飞来一只纸鹤来约他一起前去。

  “小表叔”“小表叔”

  这本是调侃打趣的唤法,却偏偏被她故作糯糯的嗓音喊得犹豫不已,最后还是一边生着自己的闷气,一边自我开解地去了。

  哪怕,后来啊,他才知道。

  她其实并不是特意去唤的他。

  只是她去玩闹的时候,会习惯地把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唤上一遍罢了。

  ……

  整个南莞,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。不然为何?他总是会遇见她。

  无论是在世家弟子组织起来的比试台,还是在茶楼与他人谈事共饮。

  她和阮家的大少爷,两个就像从深山里放出来的猴子一样,四处打闹着,旁边的人却偏偏欢喜他们极了。

  他有时在远处看着,看着那笑得弯弯的杏眼儿,和那浅浅的梨涡,眼底有着一丝他都未曾察觉的怔忡。

  ……

  “嘿!小表叔!”

  眼前的叫花子,衣服破破烂烂,脸上脏得很,只留下一双黝黑的眼,亮闪闪地看着他。

  他其实一眼就认出她来了,只是在这一刻,他突然多了些许促狭的心思。

  “你是谁?”身子往里侧了侧,似是嫌恶,他皱着眉看着她。

  本还想着捉弄她一会儿,可是看着小姑娘眼中那隐隐的失望与落寞,他微不可察的顿了顿,又继续故作嫌弃地挥着手训斥着。

  “赶紧走!赶紧走!我可没有这样的大侄女!”

  听闻他的话,知晓了并不是没认出她的少女,委屈巴巴的眼中顿时多了感动与雀跃,往后唤了一声,连带着在之后躲着的阮家大少,一同小表叔的唤着,黏糊糊地扑了上来。

  两个泪包,幼稚鬼!

  他拽着他们俩的耳朵,心下嫌弃着,桃花眼里却盛满笑意。

  那一年做客阮家,可能是他这么些年最畅快的时候了。

  本就差不了多少年岁,三人在阮家也算是玩得开心。可是这样的日子终有一天到头。

  “我可能要走了……”

  他唤住少女,心中纠结了许久,最后还是轻声地告诉了她。

  他本以为,她会不舍,会难过,不然,好歹也会说一句,我会记挂你的。

  而她呢?只是诧异地看向他,旋即点了点头,一脸事不关己地说道,“好吧,那再见。”

  轻描淡写的态度,让他气极,直到回到了安家,他还在心里恨恨的发誓——下次,他下次绝对不会再理她了!

  可是还没来得及坚持两个月,阮颜君和她便到了安家,嚷嚷着和他玩。

  看着少女没心没肺的笑颜,好似上次离别之际的事情,她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。

 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赌气啊?

  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无力。

  然而嘴角却弯起了浅浅的弧度。

  ……

  阮家和安家本是姻亲,何况阮家的大少爷失踪了好些年才回来,这份怜惜,连带着母亲对他与他们玩耍也容忍了许多。

  那段时日,说是胡闹,也毫不为过。

  ……

  又是一寻常天,他打着主意,带着少女去隔壁的山头冒险。

  那里有着上古遗留下来的残阵,留有古时炼铸的铁人驻扎在那里。若一个不小心,跌落杀阵中,则会引得无数铁人追杀。

  少女跟在他后面,满心的斗志昂扬,兴高采烈,没有一丝害怕。

  她一向精通阵法,他知道。也正是如此,他才带着她到这非安家之人不得进入的禁地里来,只好心为让她见识一二。

  然而,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斗嘴,他已经记不大清当时发生了怎样的口角,只知又一次气极,他故意将她扔在那山上,偷偷摸摸找了个地方打量着,打定主意要好好吓吓这丫头。

  没想到少女嘴巴一撇,眼眸半弯,竟然是要哭了。

  他从未见过她哭。

  那一刻只道是慌张,想也未想地又再次跑了过去。

  谁知,还未想好如何哄诳,便感觉双脚一紧,一低头对上的却是那双得意的杏眼。

  又上当了。

  他甚至没有时间哀叹他为何出现的怜悯之心,只担心受怕地看着少女执着木系术法化作的藤蔓,将他宛若鱼饵一般从山顶放下,又拉上。

  山谷里的铁人气势汹汹地奔来走去,他听着耳侧的轰鸣声,又在心底暗暗发誓——下次,下次他真的,绝对不会理她!

  ……

  那一次,是他十几年以来,承受的最深的惩罚。

  他的母亲,从来在人外保持着雍容得体的母亲,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怒火。

  当着所有人的面,将他关进了祠堂,只等着过几日,便让他去旁支家族。

  说好听是历练,说难听,则是流放。

  一切都只因他指着阮颜君他们,质问了母亲一句。

  为什么,我不能像他们那样?

  或许是安家世世代代的祖训与责任,或许是安家一直隐藏的很深的野心与期盼。他从来小心翼翼去与母亲避让周旋的话题,就这样的,又被他自己挑破。

  祠堂很黑。

  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,都看不清他周遭的一切,连同他自己。

  他记不清在里面呆了多少天,没有一个人来,也没有一个人问询,就好像他被世间遗忘了一般,遗忘在这个偏窄的,小小的,黑暗之地。

  恍惚中,他想了很多。

  想了自己的父兄,想了自己这些年的技艺,想了安家在世人口中的评说,想了世间中谈及的对道的追求。

  可是想得最多的。

  却是那双能让人不由沉溺下去的杏眼,以及浅浅的梨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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